秋蠶養殖已經接近尾聲，胡明世很認真地跟著杜英睿，洗幹凈手臉，還用拂塵把身上拍了拍，這才跟著進了蠶房。玫飝垣

四尺來寬的竹匾裏，爬滿了白白的蠶蟲，耳邊，是蠶兒吃桑葉發出的沙沙聲響，指頭粗的桑枝整個兒放進去，很快就只剩下禿禿的樹棍，胡明世驚訝地瞪大眼睛。

這個時候都特別忙，豐娘不得不雇了好些人，燕然回到家裏，也幫忙往蠶房搬運桑葉，她個子太低，只能把桑葉筐頂在頭上。

胡明世驚訝得瞪圓了眼睛。

燕然把一筐碧綠的樹葉，遞給蠶房的人，然後蹬蹬蹬跑出去，不一會兒又頂了一筐進來。

“你妹妹好勤快啊。”

杜英睿點點頭：“我妹妹也可聰明了，才上了兩個多月的學，就學完了《三字經》和《百家姓》

胡明世笑了一下點點頭：“是挺聰明的。”然後，有些歉意地道，“我是不是耽誤你做事了？”

“沒，不要緊。”杜英睿每天回來也要幹活，今天是有朋友來。

“我也幫忙搬運一下桑葉吧。”

“不用，不用。”杜英睿很不好意思，胡家公子啊，爺爺是一品大員，還不知道在家如何嬌慣，他哪裏敢讓人搬運桑葉？

“紙上得來終覺淺，絕知此事要躬行，你要是不怕我辦壞了事情，還是讓試一試吧。”

杜英睿聽出來他是真心想試試，便點了點頭：“好吧，咱倆擡！”

“你妹妹都一人一筐——”

“我妹妹用的小筐，咱倆擡大筐。”

“好！”

胡明世和杜英睿真的擡了大筐，剛開始沒感覺，跑了三四回，才知道，看著輕生的活計，原來也挺累人，還好這一牛車的桑葉都搬運完了，杜英睿拍拍手：“來，洗一洗，在我家吃晚飯吧。”

“不了，我就是來看看，娘還在家等我呢。”他拿著帕子擦擦汗，笑了一下，“今天總算是開了眼界，知道蠶兒是什麽樣兒了。”

“過幾天，蠶寶寶該吐絲了，到那時，我再帶你來參觀。”

“好！”

胡明世和杜英睿告別，還很有禮貌地對燕然揮揮手，這才帶著小廝匆匆離開。

燕然晚上幹活累了，第二天上學遲了點，其它女孩都到了，燕然匆匆走進去，立刻有種怪異的感覺，幾乎所有的人都擡起頭看她，目光裏有羨慕嫉妒，還有少數厭憎和仇恨，尤其是胡玉芳，那雙大眼跟著火似的，恨不能在燕然身上燒穿幾個洞來。

金娘子偏偏有事兒，布置了作業就走了，胡玉芳看著先生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大門外，立刻跳起來來到燕然身前，撿起燕然掉在地上的筆套：“賤——”

她還沒說完，燕然茫然地擡起頭，看到筆套，立刻綻開笑顏：“謝謝幫我撿起來。”

胡玉芳差點氣得倒仰，杜燕嬌諷刺地看看燕然，挑唆道：“芳姐兒，同窗裏可沒人敢讓你撿東西。”

胡玉芳把手又舉高了些，正要狠狠砸下來，燕然又說話了：“玉芳姐也是想和胡明世一樣，到我家看怎樣養蠶嗎？”

什麽？胡玉芳有些反應不過來，和胡明世一起？“幹，幹什麽？”她激動地有些結巴。

“胡明世說了，過幾天蠶兒吐絲，他還要去我家參觀，你也要來嗎？”

這個誘惑實在太大，太吸引人，胡玉芳不由自主地滿臉堆笑，帶著幾分討好和巴結地對燕然說：“啊，哦，是啊，是啊，燕然，咱倆最要好，是吧？”

燕然疑惑地扭頭看看杜燕嬌和杜燕紅，似乎是說：“你們三個不是最要好的嗎？”

胡玉芳不是傻子，要和杜燕然交好，就不能讓杜燕嬌和杜燕紅在眼前礙事，她立刻扭頭對著站在身後的兩人道：“你倆一邊去，有多遠滾多遠，別讓我再看見你！”

杜燕嬌都十三歲了，長得和徐氏一樣高，竟然被個九歲小女孩這樣呼喝，她的臉立刻爆紅，隨即紫得發青，但她捏緊拳頭，卻不敢打過去。

杜燕嬌本就是個沒種的，不然，燕然的日子可沒有那麽平靜。

“滾啊，楞著做什麽？”胡玉芳已經被慣出毛病了，她提高聲音，給教室其他的女生宣布，“從今天起，我和杜燕嬌絕交，你們也不許和她倆玩兒。”

杜燕嬌和杜燕紅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，楞了半天：“玉芳——”

胡玉芳傲氣地一擡下巴，扔過來兩個輕蔑的眼神，然後掉過頭，和燕然套近乎去了。

杜燕嬌和杜燕紅的臉，紅了又青，灰溜溜坐了回去，接下來幾天，她倆的日子可真不好過，十幾個孩子都不搭理不說，還經常聽見有辱老杜家的言語，甚至莫名其妙的找不到石筆，丟了紙張，雖然最後都找到了，但石筆總是斷成了短節沒法用，紙張也被揉得皺皺巴巴的。

這天，杜燕紅挨了金娘子十下手板，哭得兩眼腫成了爛桃子。她被孩子惡意騷擾，心靜不下來，金娘子教的字，多數沒記住。

杜燕嬌也好不到那裏去，金娘子不好把姊妹倆都打了，只訓斥幾句，饒了她。

胡玉芳瞅準胡明世去東杜大院，也跟著燕然去了。

蠶房裏靜悄悄的，一片雪白，多數蠶兒都停下不動了，只有極少數還在微薄的蠶繭裏游動，吐絲結繭。

胡明世小心翼翼地湊到一個蠶繭前，看出蠶兒緩慢地在裏面游走，繭兒也漸漸加厚。

“原來是這麽回事啊。”他低聲一嘆，站起身來。

常寬在家百無聊賴，也跟著過來看熱鬧，見胡明世這個樣子，有些不屑地撇嘴：“真沒見過世面。”

胡明世連眼皮都沒動，跟沒聽見一樣，杜英睿在一邊，本想安慰他，張張嘴卻沒說話。

當事人都不在乎，你在乎什麽呢？

胡玉芳卻在這時走進來，看到胡明世在盯著蠶繭猛瞧，也趕緊站到他身邊，低頭裝著看蠶兒，實際卻是用餘光偷瞄胡明世，見他擡頭，趕緊搭訕：“前幾天還一片翠綠，都是桑葉呢，現在真像北疆‘忽如一夜春風來，千樹萬樹梨花開’的雪景。”

詩是燕然給胡玉芳說的，她當時還弄不懂，要燕然好好解釋了一番，此刻現躉現賣，想要讓胡明世覺得她有學問。

胡世剛微微蹙眉，剛才聽杜英睿這樣說，他還暗讚朋友聰明，現在胡玉芳拾人牙慧，還有那夾著嗓子嬌聲嬌氣的做作模樣，令人惡心，他眼皮一耷拉，走了開來。

胡玉芳只覺得臉上發燒，眼眶都紅了。

常寬是好奇心大，也跟著來瞧一眼，他最討厭女孩子圍著胡明世轉，此刻便走過去，低聲說了一句：“八哥！”

胡玉芳剛開始還不明就裏，茫然地擡頭看了一眼，隨即猛然明白過來，常寬分明是說她鸚鵡學舌。

好歹鸚鵡還有一身漂亮的羽毛，常寬竟然說她“八哥”——一只黑不溜秋只會學舌的禽鳥，胡玉芳“哇”一聲哭了，捂著臉往外就跑。

燕然在後面叫了幾句，沒想到胡玉芳反而跑得更快。

“妹妹怎麽和這樣的人交朋友？”杜英睿也不喜歡胡玉芳，嬌柔做作，還愛顯擺。

燕然對哥哥一笑：“她不是我的朋友。”

杜英睿：“那你怎麽還帶她來咱家？”

燕然撅了撅嘴：“還不是為了對付那兩個討厭鬼。”

“她倆再打你，哥哥剝了她們的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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